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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黎巴嫩爆炸见两大治理之伤

2020年08月07日 地区:中东

当地时间8月4日,黎巴嫩首都贝鲁特港区发生爆炸,截至现下已有超过100人死亡,5000多人轻重伤,伤亡数字仍持续增加。而针对爆炸起因,黎巴嫩总理哈桑·迪亚卜(Hassan Diab)与内政部长皆已先后确认,祸源为港区仓库中存放6年的2,750吨硝酸铵。

对黎巴嫩而言,这场爆炸既是意外事件,也是对国家治理失能的隐喻。早在悲剧发生前,黎巴嫩便受政治与经济危机夹击多时,其中既有宗派导致的体制不良,也有疫情催化的经济隐忧。如今浓烟已散,举国哀悼,但在可见未来,黎巴嫩千疮百孔的治理体系,仍要不断负重前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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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月4日,黎巴嫩首都贝鲁特发生大爆炸,现场冒出浓烟。(Getty Images)

宗派主义下的政治僵局

根据黎巴嫩政府现下释出的信息,这场意外本可避免。

2013年,载有2,750吨硝酸铵的货船自格鲁吉亚的巴统港驶出,朝向非洲东南隅的莫桑比克前进,就在行经黎巴嫩附近海域时,船体突发技术问题,最后只能在贝鲁特港暂停。经港口主管机关检查后,船体被判定难再航行,于是货物与货船尽遭拍卖,仅剩未卖出的硝酸铵被囤至港区12号仓库里,由此铸下悲剧前因。

6年来,黎巴嫩海关持续致信政府,要求移送硝酸铵,并提出三种解决方案:自行出口、移交黎巴嫩军队、转卖给黎巴嫩炸药公司,以防意外危及港口作业安全,当局却始终音信杳然。历经政府多年漠视,一群工人为修缮业务前往焊接库门,当施工火星喷溅至硝酸铵,一切便一发不可收拾。

然而除却一连串阴错阳差,真正促成憾事的,实是黎巴嫩自身的治理陈疴,也就是徒令政府长年空转的宗派主义(Sectarianism)。黎巴嫩自建国之初,便是多种族与宗教的复杂社会,如今包括什叶、逊尼与马龙派基督徒在内,全国共有18个正式宗派。虽说宗派身份是历史的内生产物,但其政治化却是19世纪后才有的新现象,并在建国后成为割裂权力与公民社会的分野,导致派系斗争与政治僵局往复出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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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月5日,黎巴嫩贝鲁特港。(Getty Images)

1975年,黎巴嫩爆发了长达15年的内战,冲突的导火线虽是巴解(PLO)对黎南的渗透,但马龙派、逊尼与什叶的博弈才是真正主因。各方最后在1990年停火,协议分配新权力版图:总统由马龙派基督徒担任,总理须由逊尼派穆斯林任职,国会议长则为什叶派穆斯林专属。然而内战已让叙利亚与伊朗的权力之手长驱直入,真主党(Hezbollah)与叙利亚的驻军便为代表,黎国政坛自此成了外部势力的竞技场,政治僵局愈发频繁。

2005年时任黎巴嫩总理的拉菲克.哈里里(Rafic Hariri)遇刺,凶手不明,但民间舆论沸腾不已,最后导致黎国政坛分裂出两大联盟,一是亲叙利亚的3月8日联盟,二是亲沙特、反真主党的3月14日联盟。这场纷乱被称作“雪松革命”,并以叙利亚的撤军作结,但两大联盟皆在冲突中汲取政治能量,黎巴嫩的宗派僵局遂更加固化,且持续至今。

2008年黎巴嫩因政治僵局爆发反政府示威;2014年至2016年黎巴嫩总统大位持续难产;2015年民众不满水电供应不稳、垃圾满地而走上街头,抗议公共治理失能;2017年前总理哈里里(Saad Hariri)以“国内真主党难以控制”、“害怕暗杀”为由,在沙特宣布辞职,但又于12天后返国结束闹剧;2019年10月哈里里因示威下台,但政府在经过3个月的僵局后,才推选出现任总理迪亚卜。

综观黎巴嫩近代政治,精英们对版图与结盟的执着,显然大过民生治理。早在此次意外前,黎巴嫩社会便是百病丛生,但精英们成日身陷联盟斗争,连总统与总理之位都难以摆平,自然不会在意港口仓库里的危险货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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黎巴嫩前总理哈里里,其曾逃往沙特,最后因2019年反政府示威下台。(Reuters)

受疫情催化的经济危机

如今伤亡人数不断扩大,总理迪亚卜虽已指示拨款援助,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,原因便在黎巴嫩迷途已久的经济困局。

自1997年始,黎巴嫩持续采用固定汇率制,将黎巴嫩镑与美元的汇率保持在1,507.5:1的水平。然而2011年阿拉伯之春后,观光产业缩水、大量叙利亚难民涌入,加上政府长年寅吃卯粮、举债度日,遂令黎巴嫩在2019年8月爆发了债务危机。政府虽有意寻求债务重组,却始终无法与IMF谈出结果,加上外汇存底持续下滑、又须维持固定汇率,结果就是让黎巴嫩磅的实质购买力疯狂暴跌。

自2019年秋季起,黎巴嫩的黑市交易逐渐偏离官方汇率,先是下跌到了1,600:1的水平,又受疫情导致的大规模封锁催化,一路下跌至2020年4月的4,500:1,仅剩台面汇率的三分之一。2019年10月,政府为筹措预算,宣布对Whatsapp用户课税,结果引发大规模示威,逼得总理哈里里辞职下台,但出路依旧难寻。如今黎巴嫩银行已停止向企业提供短期贷款,各类生活用品价格则持续飙升,糖价上涨了67%,麦、米、烟、茶价也皆有几近50%的涨幅,IMF更估计,2020年的黎巴嫩经济体将急遽缩水12%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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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,黎巴嫩因政府宣布向Whatsapp用户课税,引发大规模反政府示威。(Reuters)

1990年内战结束以降,黎巴嫩仰赖房地产、建筑和旅游业等三大经济引擎,在满目疮痍的地表建起华丽玻璃屋,可如今这座建筑已满是裂痕,只待一瞬崩溃。早在港口爆炸前,黎巴嫩的公共服务水平便十分低下,大部分地区每日接电时数不超过3小时,贝鲁特某些路段的交通信号因此停摆,交通一片纷乱,医院也因水电供应不稳而被迫取消手术。

由受灾群众的视角观之,政府理应负起照护责任,然而眼下国家正面临880亿美元的公共债务违约危机,基础设施更是差强人意,实难负荷突增的预算缺口。事发之后,屡有报导指出,贝鲁特港周边医院已是人满为患,但医疗资源远远不足,仅能仰赖外国援助。此情此景,恰似当今黎巴嫩的国家困境。

自建国以来,黎巴嫩一度被誉为东方瑞士、中东小巴黎,但政治与经济的结构问题,使其最终沦为宗派主义的人质、债务危机的奴隶,在一场场危机后苟延残喘、日渐羸弱。如今的惊天炸裂,既是苦果,也是警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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