枪声不止，一宗行劫引发争议，疫情后华人拥枪潮是否延烧？

道格拉斯顿（Douglaston）三名歹徒凌晨闯入华人住宅，一家八口在枪口之下度过惊魂一夜；到上周白石（Whitestone）两名劫匪清晨闯入民宅，将大人小孩押到地下室，以束带捆绑、胶带封口控制；

▲古角和其枪店旧照。 古角提供

从法拉盛海特街（Haight Street）晚间响起枪声，两名华男中弹，一人身亡；到牙买加（Jamaica）Amazura夜总会，纪念活动变为枪战现场，十名青少年受伤。

一桩桩血案，持续敲打着华人社区原已紧绷的神经，也让一向以“安居乐业”为根本的华人家庭，开始思考：是否该走向“持枪自保”？

民代看法不一 拥枪是安全还是风险？

上周白石发生入室持枪抢劫案后，皇后区市议员帕拉迪诺（Vickie Paladino）随即发表声明，表示其办公室可协助选区民众申请枪支持有许可证，并提醒选民，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赋予公民拥有武器自卫的合法权利。

她提醒民众可武装自卫，并表示其办公室可协助申请持枪场所许可证（Premises License）或隐藏式持枪许可证（Concealed Carry License）。

但是，皇后区区长理查兹（Donovan Richards）在接受本报采访时表示，虽然理解社区对安全的焦虑，但他说：“我不认为人人有枪，社区就会更安全。罪犯获得枪支的最大来源之一，正是从民宅中偷取合法拥有的枪枝。”

理查兹提醒民众应加强居家安全防范，例如锁好门窗、安装监视器、提高警觉，不要轻易为陌生人开门。“你以为是亚马逊送货的，也可能不是。”他补充。

他强调，居民应采取任何让自己感到安全的预防措施，“但我并不认为，枪支就是最终的答案。”

疫情后：华人拥枪热情不减

古角曾是曼哈顿华埠知名的乔维诺枪店（John Jovino Gun Shop）老板，被许多华人称为“枪王”。他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常说：“枪不杀人，人杀人。”该店已于疫情期间歇业，但当被问及对枪支的看法是否有所改变时，古角依然表示：“没有，我还是这句话——枪只是工具。”

住在法拉盛的马泽也坦言怕枪的原因是因为枪支威力太大。“若没有枪，可能只是干架受伤；但有了枪，很可能会出人命。毕竟人在冲动之下，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。”

如今，古角转为从事枪枝法律谘询服务。他指出，疫情爆发后，华人申请枪证的热情曾达到高峰，而这股势头至今仍未减退。“我现在每周大约有六、七位华人来找我谘询如何申请枪证。”他说，“你想想，我只是个体经营，那全市每天会有多少人？”

“关键在于枪在谁手里，”古角强调，“如果落入不法之手，当然很危险。所以我在帮忙申请时，也会看人。如果我觉得这个人不适合拿枪，我就会拒绝。”

他观察到，未来持枪的华人只会越来越多。目前申请者年龄层横跨甚广，从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到五、六十岁的中老年人皆有，“有些人是为了自卫，有些人是喜欢打靶。”

而根据《美国公共卫生期刊》（AJPH）于去年12月发布的研究，对过去35年间全美枪支自卫数据分析显示，每年约有6.1万至6.5万起用枪自卫的案例，其中包括3.8万至5.3万起暴力侵害事件，以及1.2万至2.3万起财产防卫事件。整体而言，枪支防卫行为在35年之内虽然相较总体犯罪比例不高，但趋势稳定。

然而，在冰冷的数字之下，却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与家庭。纽约居民联盟共同创办人臧东慧在疫情仇恨犯罪上升期间，曾于皇后区森林小丘地区组织志愿者巡逻。他表示，美国宪法既然赋予公民合法拥枪的权利，在治安堪忧的现状下，“为什么不用呢？”

他指出，若遇到突发危机，“有，总比没有好。”他以新鲜草原（Fresh Meadows）地区为例表示：“那一带发生过不少案件。家中若无人，就是入室行窃；但若家中有人，那就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了。”

臧东慧表示，希望华人不要一味害怕枪支，而应主动了解美国社会的枪支文化与知识，综合评估自身家庭的实际情况与各方面因素，来理性决定是否拥枪。

纽约枪械射击协会枪支教练王礼进也表示：“华人对拥枪的热情其实一直都在，只是纽约法规太复杂，加上语言和身份的限制，能真正拿到证的，还是少数。”

枪支教练：法律不熟，别拿枪

当被问及华人拥枪应注意什么时，王礼进反复强调：“一定、一定要有法律意识，清楚了解所有法律细节。”他举例说，前几年有一位华人屋主，看到几名青少年在自家院子里玩耍，竟然拿枪出来恐吓，结果反而被控告。“枪是用来防身的，不是用来威吓人的。你若随意用枪，可能这一辈子都得为这一枪买单。”

他特别提醒家长：如果家中有小孩，枪支安全教育绝对不能忽视。“你不能把枪藏起来就以为小孩不会发现。有时候越藏，孩子越好奇，一旦拿到枪发生走火，后果就严重了。”他表示，“家长应主动教导孩子枪支的危险性与基本知识，这点至关重要。”

在申请流程方面，他介绍，纽约市的枪证申请通常需时一年以上，必须通过背景调查与精神状况评估；若要申请隐蔽式持枪许可，还需完成相关法律课程与实地训练评估，整体费用往往需花费数千美元。他指出：“纽约的枪支法律规定非常严格、细致，这整套程序本身就是为了防止枪枝滥用。”

他还建议华人应加强体能锻炼：“不能以为拿到枪就安全了，万一被人抢走，你还是要负责。”他强调：“既然枪在你手里，就有责任好好保护它。”

王礼进补充，目前协会针对移民所开设的课程中，学员多为有家庭的中年男性，主要仍是出于自保。他观察，目前在华人社区中，从中国大陆来的新移民拥枪比例较低，而较早来美、早期取得资格的老移民持枪比例更高。

尽管华人社区整体拥枪趋势上升，但怕枪的声音仍然存在。

从事物流业的“零零后”Travor表示：“我对枪的感觉就像恐高症，就是会怕。枪本身就让人不舒服。”他说自己从未摸过枪，“去新泽西打打靶还可以，但买一把枪放家里，还是算了吧。”

住在法拉盛的马泽也坦言怕枪的原因是因为枪支威力太大。“若没有枪，可能只是干架受伤；但有了枪，很可能会出人命。毕竟人在冲动之下，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。”

不过她也说：“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持枪吧，毕竟这是在美国，枪支泛滥，真的到需要用枪自保的时候，估计我也会去考枪照。”

另一方面，年轻一代中也出现另一种声音——将枪支视为一种“体验”。一些留学生会前往靶场射击，并在社交媒体上分享打靶影片与照片。

有留学生表示“想试着拿枪证”，但也有不少人留言：“留学生买枪太复杂了”，最终止步于观望。

繁荣布碌仑协会的凌飞指出，尽管整体拥枪数持续上升，但华人观望的也不少。“我们去做枪支知识普及讲座的时候，其实回应是很有限的。”

而枪支暴力也是不容忽视的现实。根据预防枪枝暴力的非营利组织Giffords Law Center今年2月发布的报告，每年约有570名亚裔美国人和60名太平洋岛民死于枪枝暴力。其中61%为自杀，也显示了枪支可带来的潜在风险。

面对枪声不止，是否拥枪、如何拥枪，是知器之利，备而不用，还是谨慎观望，静观其变，成了许多华人正在思考的课题。